脚素来就不干净。见了这样的好东西他还能放过去?所以一定是他偷走了。但他死也不承认。他偷这件东西无非是想拿去卖几个钱罢了。我答应给他钱,他也不接受。他倒反问我
一句:‘为什么我无缘无故要接受您的钱呢?’你看他刁不刁?他还要装正经人,真把我气死了!”
琼斯先生松了一口气,觉得故事总算有了一个结局。
不过“总督”先生的心里却烧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,他的脸涨得通红。
“这就是阿拉伯人的本质!”他义愤填膺地说,“他们没有一个可靠的人!他们还要闹什么民族独立!如果他们真的独立了,天下可真不知要搅成个什么样子!他们在我们的
手上真是个大负担。除了我们,世界上还有什么人愿意承担这个重担呢?”
“总督”先生把双手无可奈何地向两边一撇,好像这个负担就放在他的手中而他现在想要把它扔掉似的。但是他立刻又把双手收回来,好像又怕别人把它接过去似的。这种矛
盾的心情,说来也很奇怪,在他心中激起一种不可压服的仇恨。他像一头要吃人的野兽似的把眼睛掉向阿布杜拉,眼睛里几乎要迸出火花。在这种情形下,苏理安夫人和琼斯先生
不知怎的也同时激动起来。他们怒气冲冲地望着这个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的孩子,恨不得当场就要结结实实地捶他一顿。
阿布杜拉仍然坐在沙滩上,没有理会他们,虽然他已经隐隐约约听到了他们所发表的关于他和他的民族的议论。他很奇怪,这一批“温文尔雅”的绅士怎么忽然像发了神经病
似的,变得这样狂暴,简直是一群野兽。
阿布杜拉的这种沉思的表情,使这几位高贵的客人更加怒不可遏,几乎要立刻就动手向他打来。“聪明”的皮埃尔当然不难即时就嗅到这种气氛。他的气焰顿时高涨起来。他
觉得阿布杜拉太不知趣,居然两次都不理他的挑衅。他觉得现在应该给这个小仆人一点颜色看看了。这次他不是蹑手蹑脚向他后边走去,而是大摇大摆地走到河边——因为阿布杜
拉是面对着河坐着的。他在水滩上选好一个姿势,弯下腰,把双手放进水里,使劲地搅起尼罗河的水,向阿布杜拉洒过来。他要把阿布杜拉淋成个落汤鸡的狼狈样子,叫大家痛快
地笑一通。头一下子,水只打到阿布杜拉的膝盖。第二下子,勉强打到他的鼻尖。第三下子水还没有搅上来,可是皮埃尔已经因为用力太猛,身子往后一仰,连人带衣服滚进激流
中去了。
尼罗河激流的力量是相当大的,皮埃尔无法抵挡这急剧的冲击,有点招架不住了,要想爬出来是绝对不可能的。这时坪坛上茶座间引起一片喧闹:“救人!”“总督”先生带
头喊:“救人!”苏理安夫人接着喊:“救人!”琼斯先生附和着喊。“救人”声震动了这片河岸。可是没有一个跳下水去救人。琼斯先生是这些高贵客人中最年轻的一位,大家
都把视线掉向他,希望他有所举动。他也确是在装作脱衣服的样子,但是他始终不离开座位。大家面面相视,都干瞪着眼,没办法。事情紧急万分,如果真的像这些高贵的客人刚
才谈话时所说的那样,种族间也有“勇敢”和“懦弱”之分的话,现在倒真是一个考验的时刻了。
“救命”声当然没有停止,只有扩大。但是皮埃尔已经不能等待,快要没顶了。
这时一直呆呆地坐着没有动的阿布杜拉,像睡醒了觉似的用手擦了擦眼睛,从河滩上站起来。他向坪坛上的茶客们望了一眼,并且等待了他们一会儿。这些绅士们只知叫喊,
制造紧张空气,却不敢走到水边。阿布杜拉眼看再等下去是要误事了,所以他就三步并做两步,跑到水边,纵身一跳,钻进激流中去了。他是在尼罗河边长大的孩子,不仅会游泳
,而且水性相当好。他顺着激流,一会儿就到达皮埃尔的身边。这位小少爷已经沉到水下面有尺把深了,阿布杜拉往水里一沉,没有费多大劲儿就抓住了皮埃尔屁股上的裤带。他
像捞起一条死狗似地很快就把这位少爷拖到沙滩上来了。
少爷在水底下呆了只不过几分钟,所以并没有死。不过尼罗河的水可是多喝了几口,所以他站在沙滩上有点儿发呆的样子。这时那些高贵的客人们可活跃起来了。他们都争先
恐后地离开座位,向皮埃尔围过来。琼斯先生口中念念有词,在感谢“上帝”。苏理安夫人按照天主教的习惯,在胸前划着十字,连声不断地喊“圣母玛利亚”。“总督”先生双
膝跪在儿子面前,连忙替儿子脱下被河水浸得透湿的衣服。他的嘴唇在颤动,他从心眼里想对阿布杜拉叫一声“救命恩人”,但是经过一番剧烈的内心斗争后,终于没有喊出来,
因为阿布杜拉究竟是一个阿拉伯人,而且还是一个仆人:感谢他是有失身份的。
做父亲的“总督”先生怀着庆幸的心情替皮埃尔脱下鞋子,脱下裤子和衬衫。最后他接过一条毛巾,拉下儿子的背心,打算好好地给儿子擦一擦——擦得皮肉发红,免得伤风
。但是当他还没有动手擦的时候,他发现皮埃尔胸前挂着一件非常精致的东西。这件东西在太阳光中发出晶莹的闪光。
苏理安夫人立刻停止念“圣母玛利亚”,一把抓住这件东西,连声说:“啊唷!这就是我丢的那条项链!”
“总督”先生当时就怔住了,因为他对这件意外的事情一点也没有精神准备。但他是个有经验的人,他立刻懂得事情的性质。为了缓和苏理安夫人的紧张情绪,他打算把话头
岔开。他问儿子道:“你又不是女孩子,戴这个东西干什么?”
“好玩!”皮埃尔直截了当地说——在太阳里晒了几分钟,他的精神又恢复过来了。“这个东西蛮好玩的,我喜欢它!”
可是苏安理夫人仍然不放手,她继续追问:“可是不能因为喜欢就随便拿人家的呀!这是亨利送给我的生日礼物。你从哪里拿来的?”
“从琼斯先生房里拿来的,”皮埃尔得意地说,“他叫我到他房里去做功课,我就是在那里找到的。先生把它藏得可真神秘啦!他把项链放在一个小银盒里,又把小银盒放在
枕头底下,他还以为没有人能找得到呢!”
皮埃尔又在这里表现他的“聪明”了。
苏安理夫人把脸掉向琼斯先生。“你……”她说不下去了,脸上一阵发青。
琼斯先生不敢看苏理安夫人,把头稍微向下低了一点。“我……”他也说不下去,脸上一阵发红。
“总督”先生把视线从儿子掉向儿子的老师。“他……”他也说不下去了,脸上一阵发白。
在这段时间,阿布杜拉一直是站在太阳光里晒他身上穿着的那件惟一的衣服——小裤权。他一直没有什么表示,因为他在“欧洲人”面前是从来不大喜欢讲话的,不管他们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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